☆28.第2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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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前朝崇帝二十六年春，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。
鎮國大將軍杜勇通敵叛國，從其府上搜出通敵文書十二封，金銀財寶二十六箱，商鋪地契若幹。崇帝震怒，當即革去杜勇職務，令三堂會審。十日後，因人證物證俱全，判了杜家滿門抄斬。而當時正在長澤書院求學的獨子杜玉堂，也被押解回城。
那幾日，廣安城街頭巷尾談論的最多的就是此事。很多人都不敢相信，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的杜將軍會做出通敵之事，可從將軍府裏搬出的一箱箱金銀珠寶又讓人不能不信。於是風向漸漸變了，從鳴不平到詛咒痛罵，一代名將成了人人口中賣國求榮的賊子。
可還是有人堅定不移地相信杜勇將軍的清白，連續三日在景泰宮殿前求見皇帝，這其中之人就有蕭明德。
只是彼時還沒人知道，蕭家的大小姐蕭寶雁與杜家的公子杜玉堂兩情相悅，兩家私下裏已有聯姻的打算。
茶香悠悠中，莊老撫著胡須雙眼微瞇，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懷念的神色， “書院這些年招進來的學子裏，不乏聰慧好學的，可是像你們這樣驚才絕艷的，我再未見過!只是可惜了玉堂……”
蘇沈央默然片刻，傾身給莊老添上茶水， “老師，斯人已逝，生者如斯!”
莊老擺擺手呵呵笑道， “人老了，總愛想起一些舊事，不說了不說了!你們二人今日找我所謂何事”
蕭寶福偷偷覷了一眼蘇沈央，他在這裏，她要說的話自然不好再說出來，於是低頭默默喝茶。
蘇沈央倒是挺直接， “老師，之前我托您照顧的人，我現在想將他們帶走!”
莊老微微一怔，很快又點頭， “好好，我這就讓人去帶他們過來!這事辛苦你了!”
“應該的!”
蕭寶福捧著茶杯眨巴眨巴眼，被他們打啞謎一樣的談話弄懵了。而就在這時，院門又被敲響。
來人顯然很隨意，只輕輕敲了兩聲，便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來，聲音裏滿是雀躍， “爺爺，我聽說蘇大哥來了!”
蕭寶福擡頭，就見一個粉衣小姑娘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，芙蓉玉面，容色甚美。
“儀芳，不得無禮!”莊老輕喝了一聲，可是滿臉的慈愛，不難看出對這女孩兒的疼寵。
莊儀芳嘟了嘟嘴，眼睛轉到蘇沈央身上，又滿是歡喜， “蘇大哥，你什麽時候到的這次呆幾天”
“你這孩子!”莊老無奈扶額，對蘇沈央道， “小孩子家家沒禮數，讓你見笑了!”
蘇沈央搖搖頭，一派清和， “莊姑娘天真活潑，何來見笑!”他轉頭又看向蕭寶福， “蕭小姐若無事就同我一起離開吧!我們就不打擾老師休息了!”
“哎”蕭寶福楞楞地看向他，她還沒說要走啊!
莊儀芳的視線這時才落在蕭寶福身上，笑瞇瞇地問道， “剛才就想問了，這位姐姐是誰呀”她的目光在蕭寶福身上轉了一圈，疑惑道， “是蘇大哥的婢女嗎”
“……”
蕭寶福放下茶杯笑瞇瞇地回視， “小姑娘，小小年紀眼睛不好使可要及時就醫哦!”
話落庭院裏一時靜了片刻，莊老最先撫掌笑了起來， “你這小丫頭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!”
他像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一般，轉頭對蘇沈央道， “還記得那本游記嗎把你罵的啞口無言的小姑娘就是她了!”
蘇沈央目光落在蕭寶福身上，桃花眼裏含著星星點點的笑意，頷首道， “現在知道了!”
聽他們提到游記，蕭寶福怔忡片刻才想起來是怎麽回事。
那時候她時常陪著姐姐蕭寶雁過來送膳，沒事的時候就會溜進藏書閣看書。長澤書院的藏書之多天下聞名，很多外面尋不見的孤本此處都有，而蕭寶福最愛看的，卻是游記。
其中有一本薛道林所著的游記將傳聞故事和著者所見聯系起來，生動有趣令她愛不釋手，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。不想有一天，她再次翻開，就見書頁空白處被人做了批註，這人狂妄不已，不僅指出傳聞故事的漏洞，連薛道林都嘲諷了一遍，說他著書全憑臆想，真正用腳丈量的地方又有幾何
而蕭寶福那時候也是年少氣盛，當即提筆在批註下面寫了些， “無知小兒也敢侮辱我道林先生”諸如此類的話，便放回原處。不想過了一段時間再看，整本書的空白處都被人批註了。蕭寶福大怒，便引經據典，將這人臭罵了一頓。二人你來我往，唇槍舌戰，直至後來杜家覆滅，蕭寶福沒再來過長澤書院，漸漸就將這事忘了。
這會兒她怔怔擡眼看向蘇沈央，喃喃道， “原來是你!”任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，跟她鬥嘴那麽久的人居然會是蘇沈央!
轉眼她又想到更重要的事， “你怎麽要說道林先生著書是憑的臆想”
蘇沈央微微一楞，沒想到她還耿耿於懷這件事，一時有些啼笑皆非，半晌才收住笑， “因為他所著之書裏有不少地方，我親自去過!”
年少時誰不會有過雲游天下，看遍繁花的想法只是隨著年歲漸長，這些都被拋諸腦後了，只剩下眼前的權勢，地位。
*
自那天在莊老的院子裏知道游記批註人是蘇沈央，她還可能誤會了他，蕭寶福就感覺怪怪的，一連幾天縮在房裏。
可是她不出門，總有人會自動找上來。
“王爺沒說找我去做什麽嗎”她看著門外嚴肅著一張臉的侍衛，滿頭霧水。
秦衛盡職盡責地將蘇沈央的話又重覆了一遍， “王爺說，蕭小姐去了就知道了!”
蕭寶福長嘆一口氣，跟在秦衛後面出了房門，順著小路一直走到書院後山的涼亭裏。此時涼亭裏已有不少人，三個年輕的公子圍坐一團，還有粉衣翩然的莊儀芳，正坐在蘇沈央旁邊巧笑嫣然。
蕭寶福又嘆了一口氣，感覺自己這段時間的嘆氣次數都快趕上之前十幾年了。
她拍拍臉，認命地提著裙子緩緩走上臺階， “王爺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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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朝崇帝二十六年春，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。
鎮國大將軍杜勇通敵叛國，從其府上搜出通敵文書十二封，金銀財寶二十六箱，商鋪地契若幹。崇帝震怒，當即革去杜勇職務，令三堂會審。十日後，因人證物證俱全，判了杜家滿門抄斬。而當時正在長澤書院求學的獨子杜玉堂，也被押解回城。
那幾日，廣安城街頭巷尾談論的最多的就是此事。很多人都不敢相信，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的杜將軍會做出通敵之事，可從將軍府裏搬出的一箱箱金銀珠寶又讓人不能不信。於是風向漸漸變了，從鳴不平到詛咒痛罵，一代名將成了人人口中賣國求榮的賊子。
可還是有人堅定不移地相信杜勇將軍的清白，連續三日在景泰宮殿前求見皇帝，這其中之人就有蕭明德。
只是彼時還沒人知道，蕭家的大小姐蕭寶雁與杜家的公子杜玉堂兩情相悅，兩家私下裏已有聯姻的打算。
茶香悠悠中，莊老撫著胡須雙眼微瞇，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懷念的神色， “書院這些年招進來的學子裏，不乏聰慧好學的，可是像你們這樣驚才絕艷的，我再未見過!只是可惜了玉堂……”
蘇沈央默然片刻，傾身給莊老添上茶水， “老師，斯人已逝，生者如斯!”
莊老擺擺手呵呵笑道， “人老了，總愛想起一些舊事，不說了不說了!你們二人今日找我所謂何事”
蕭寶福偷偷覷了一眼蘇沈央，他在這裏，她要說的話自然不好再說出來，於是低頭默默喝茶。
蘇沈央倒是挺直接， “老師，之前我托您照顧的人，我現在想將他們帶走!”
莊老微微一怔，很快又點頭， “好好，我這就讓人去帶他們過來!這事辛苦你了!”
“應該的!”
蕭寶福捧著茶杯眨巴眨巴眼，被他們打啞謎一樣的談話弄懵了。而就在這時，院門又被敲響。
來人顯然很隨意，只輕輕敲了兩聲，便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來，聲音裏滿是雀躍， “爺爺，我聽說蘇大哥來了!”
蕭寶福擡頭，就見一個粉衣小姑娘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，芙蓉玉面，容色甚美。
“儀芳，不得無禮!”莊老輕喝了一聲，可是滿臉的慈愛，不難看出對這女孩兒的疼寵。
莊儀芳嘟了嘟嘴，眼睛轉到蘇沈央身上，又滿是歡喜， “蘇大哥，你什麽時候到的這次呆幾天”
“你這孩子!”莊老無奈扶額，對蘇沈央道， “小孩子家家沒禮數，讓你見笑了!”
蘇沈央搖搖頭，一派清和， “莊姑娘天真活潑，何來見笑!”他轉頭又看向蕭寶福， “蕭小姐若無事就同我一起離開吧!我們就不打擾老師休息了!”
“哎”蕭寶福楞楞地看向他，她還沒說要走啊!
莊儀芳的視線這時才落在蕭寶福身上，笑瞇瞇地問道， “剛才就想問了，這位姐姐是誰呀”她的目光在蕭寶福身上轉了一圈，疑惑道， “是蘇大哥的婢女嗎”
“……”
蕭寶福放下茶杯笑瞇瞇地回視， “小姑娘，小小年紀眼睛不好使可要及時就醫哦!”
話落庭院裏一時靜了片刻，莊老最先撫掌笑了起來， “你這小丫頭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!”
他像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一般，轉頭對蘇沈央道， “還記得那本游記嗎把你罵的啞口無言的小姑娘就是她了!”
蘇沈央目光落在蕭寶福身上，桃花眼裏含著星星點點的笑意，頷首道， “現在知道了!”
聽他們提到游記，蕭寶福怔忡片刻才想起來是怎麽回事。
那時候她時常陪著姐姐蕭寶雁過來送膳，沒事的時候就會溜進藏書閣看書。長澤書院的藏書之多天下聞名，很多外面尋不見的孤本此處都有，而蕭寶福最愛看的，卻是游記。
其中有一本薛道林所著的游記將傳聞故事和著者所見聯系起來，生動有趣令她愛不釋手，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。不想有一天，她再次翻開，就見書頁空白處被人做了批註，這人狂妄不已，不僅指出傳聞故事的漏洞，連薛道林都嘲諷了一遍，說他著書全憑臆想，真正用腳丈量的地方又有幾何
而蕭寶福那時候也是年少氣盛，當即提筆在批註下面寫了些， “無知小兒也敢侮辱我道林先生”諸如此類的話，便放回原處。不想過了一段時間再看，整本書的空白處都被人批註了。蕭寶福大怒，便引經據典，將這人臭罵了一頓。二人你來我往，唇槍舌戰，直至後來杜家覆滅，蕭寶福沒再來過長澤書院，漸漸就將這事忘了。
這會兒她怔怔擡眼看向蘇沈央，喃喃道， “原來是你!”任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，跟她鬥嘴那麽久的人居然會是蘇沈央!
轉眼她又想到更重要的事， “你怎麽要說道林先生著書是憑的臆想”
蘇沈央微微一楞，沒想到她還耿耿於懷這件事，一時有些啼笑皆非，半晌才收住笑， “因為他所著之書裏有不少地方，我親自去過!”
年少時誰不會有過雲游天下，看遍繁花的想法只是隨著年歲漸長，這些都被拋諸腦後了，只剩下眼前的權勢，地位。
*
自那天在莊老的院子裏知道游記批註人是蘇沈央，她還可能誤會了他，蕭寶福就感覺怪怪的，一連幾天縮在房裏。
可是她不出門，總有人會自動找上來。
“王爺沒說找我去做什麽嗎”她看著門外嚴肅著一張臉的侍衛，滿頭霧水。
秦衛盡職盡責地將蘇沈央的話又重覆了一遍， “王爺說，蕭小姐去了就知道了!”
蕭寶福長嘆一口氣，跟在秦衛後面出了房門，順著小路一直走到書院後山的涼亭裏。此時涼亭裏已有不少人，三個年輕的公子圍坐一團，還有粉衣翩然的莊儀芳，正坐在蘇沈央旁邊巧笑嫣然。
蕭寶福又嘆了一口氣，感覺自己這段時間的嘆氣次數都快趕上之前十幾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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